當前歐洲天然氣價格維持高位振蕩，一方面是地緣政治帶來的供應擾動，另一方面是相對較為溫和的氣溫所帶來的需求疲軟。截至10月31日，歐洲TTF天然氣價格在50歐元/兆瓦時上下波動。目前市場的焦點仍是巴以沖突，另外需要關注的焦點是LNG的供應和挪威氣田的生產。如果未來地緣形勢能夠趨緩，沒有極端天氣和事件的出現，歐洲天然氣的價格很難長期維持在目前這么高的價位上。
天氣因素擾動趨弱，供給端主導價格
董丹丹
過去三年交易的主邏輯
2021年以來全球天然氣市場就持續處于高波動的格局當中。2022年有俄烏沖突的影響，2023年迄今一些突發的供應中斷問題再次引發了天然氣價格的非理性上漲。梳理天然氣市場時，就會看到引爆全球市場波動的是歐洲，這不僅因為歐洲的進口依存度較高，也因為天然氣在歐洲能源中的占比也較高。
歐洲是天然氣市場的風暴眼，我們先簡單梳理一下過去三年歐洲天然氣市場波動的主邏輯。
2021年，歐洲天然氣市場的小危機緣于俄羅斯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僅維持在2020年的水平，2020年全球遭遇新冠疫情，需求都出現驟降。2021年，中國液化天然氣（LNG）進口量大幅攀升，中國一躍成為全球最大的天然氣進口國，這也減少了歐洲可用的LNG進口資源。2021年，歐洲爆發了天然氣危機。
2022年的突出事件是俄烏沖突，俄烏沖突爆發在2022年2月，而天然氣危機發生在2023年的8月，歐洲天然氣價格創下歷史紀錄峰值。這是供需兩端因素共同促成的，供應上美國的Freeport港口發生爆炸意外停運，影響了美國18%的LNG出口；俄羅斯的“北溪一號”供氣量時斷時續，9月2日直接完全停止天然氣運輸；再加上夏季天氣炎熱，電力需求猛增，核能發電受限于河流水溫偏高等因素，歐洲天然氣價格一躍創出歷史新高。高價格打壓了需求，高價格也吸引了全球的供應，LNG船源源不斷運至歐洲各國，疊加2022—2023年意外溫暖的冬季，天然氣價格從2022年8月26日的642歐元/兆瓦時跌到了2023年6月的28歐元/兆瓦時，跌幅高達95.6%。截至10月31日，歐洲TTF天然氣價格在50歐元/兆瓦時上下波動。
圖為全球天然氣價格走勢（單位：歐元/兆瓦時）
當下三大需求的驅動力
接下來我們再看當下天然氣市場的供需主驅動是什么。首先從歐洲天然氣市場的需求格局來看，冬季是天然氣的需求旺季，取暖季一般從每年的10月1日開始到第二年的3月底。其間天然氣的需求主要分為三大塊：居民和商業用氣（LDZ）、工業用氣和電力用氣，其中居民和商業用氣比例為55%—65%；工業用氣比例在2016—2020年為23%，目前大概為20%；剩下的就是電力用氣。
首先看工業用氣。工業用氣的增長受限于歐洲低迷的經濟前景。10月24日，標準普爾全球公布的10月歐元區綜合PMI從9月的47.2降至46.5，創35個月來新低，顯示出歐元區經濟活動加速下滑，歐元區下半年出現技術性衰退的風險明顯增加。歐元區10月制造PMI初值錄得43.1，低于9月的43.4，為近3個月的低位。分析歐洲最大經濟體德國，可以發現，該國大多數能源密集型行業的生產并沒有出現復蘇的跡象，而是繼續下降。德國經濟智庫IFO研究所稱，德國化學工業正經歷著能源成本高企和訂單疲軟的嚴重危機。德國化學工業(包括制藥)的產能利用率在2023年二季度再次下降，從一季度的78.6%降至77.3%。低于82%—85%的正常利用率水平。產能利用率低的主要原因是能源成本和終端產品需求不足。2023年冬季工業用氣與2022年同期相比可能會有20%的降幅。
其次看電力用氣。天然氣是歐洲重要的發電能源，具有調峰的作用。2023年與2022年有非常大的不同，在于其他品類能源的發電量出現了躍升，包括風力發電、光伏發電、核能發電，相比2022年都有了較大增長。減量則發生在天然氣發電和煤炭發電。2023年夏季德國風力發電的占比達到創紀錄的24%，煤炭和天然氣發電比例則下降到35%，后者是201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中歐——法國、德國、比利時、英國和意大利的平均風力發電量在11月至次年3月期間可能達到創紀錄的41吉瓦，如果該地區的風速與過去10年保持一致的話。
最后再看占比最大的居民和商用氣。LDZ的需求量是天氣的函數，氣溫高需求低，氣溫低則需求高。歐洲聯盟氣候監測機構哥白尼氣候變化服務機構表示，2023年恐怕將是人類歷史上最熱的一年，6、7、8月全球平均氣溫為16.77℃，改寫2019年的紀錄16.48℃。截至10月2日，監測數據顯示，2023年全球平均氣溫增加幅度高出1.5℃閾值的天數已達86天，有些記錄甚至高出1.8℃，且天數還有增加的趨勢，顯著超越了2016年。照這樣的演變趨勢，2023年全球平均氣溫打破2016年的紀錄應成為大概率事件。
未來供應具有不確定性
整體而言，2023年經歷了史上最炎熱的夏天，全年的平均氣溫也有可能創出新的紀錄。2023年的冬季很有可能與2022年一樣是一個暖冬。與此同時，歐洲民眾經歷了2022年的高氣價，也在積極尋求如何降低對天然氣的需求。由于使用熱泵和電鍋爐供暖的電氣化以及能源效率的提高，LDZ天然氣需求減少的一部分被認為是永久性的。2022年是歐洲熱泵市場的破紀錄之年，銷量超過300萬臺。這標志著需求在短短兩年內幾乎翻了一番。這一激增是由于家庭希望減少天然氣消費以應對能源危機，2023年的銷量仍可能超過2021年的220萬臺。消費者取暖行為的永久性轉變預計將有助于節省天然氣需求。
綜上我們看到，歐洲天然氣的三大需求在即將到來的冬季都不容樂觀。與此同時，天然氣供應充滿些許不確定性。目前市場的焦點仍是巴以沖突，以色列通過埃及港口出口部分天然氣，這部分出口量占全球LNG出口的比例在1%—2.5%，目前這部分出口量在巴以沖突爆發后已經終止。如果巴以沖突不進一步擴大，例如不發生伊朗關閉霍爾木茲海峽等事件，那么巴以沖突對天然氣供應的沖擊也就僅限于此。
歐洲天然氣供應市場另外需要關注的焦點是LNG的供應和挪威氣田的生產。2021年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占歐洲的比例高達45%，2022年這部分量逐步被LNG和挪威的氣田所彌補。10月27日，挪威國家石油公司Equinor調降了該公司全年石油和天然氣產量增長目標，將2023年全年油氣增長目標從之前的3%下調至1.5%，原因是許多海上油田需要進行大規模檢修。2023年夏秋季節挪威氣田長時間的檢修也給氣價帶來支撐。歐洲LNG的供應則主要仰賴美國市場。
圖為歐洲當前的天然氣供應格局
供需的結果是庫存，目前天然氣的庫存正處于一年當中最高的水平，且位于5年同期最高水平。相較于歷史上俄羅斯管道氣40%以上的供應比例，當前供應結構更多樣化，也更加不穩定，這也是高庫存并未打壓天然氣價的主要原因。（作者單位：中信建投期貨）
分析人士：氣價短期繼續振蕩
記者 鄭泉
進入11月，北半球正式步入取暖季，氣溫逐漸下降，居民、商住、空間取暖消費環比出現季節性上行的趨勢。同時，歐美亞工業消費表現好于預期，天然氣全球消費振蕩上行。
中信期貨能源轉型與碳中和組高級研究員聶鑫妍告訴期貨日報記者，近期，向上的需求恰逢供給端擾動頻發，澳大利亞雪佛龍再度爆出二輪罷工計劃、巴以沖突導致以色列關閉Tamar氣田、波羅的海管道泄漏導致關閉，受此影響全球天然氣價格振蕩上行。
“當前歐洲天然氣價格維持高位振蕩，一方面是地緣政治帶來的供應擾動，另一方面是相對較為溫和的氣溫所帶來的需求疲軟。不過，由于自身供應結構的脆弱性，預計天然氣價格波動仍然較大。”國泰君安期貨能化高級研究員李雪晨說。
李雪晨認為，當前天然氣主要的供應端擾動來自巴以沖突。10月9日，以色列能源和基建部指示雪佛龍公司暫停Tamar天然氣平臺的生產。該氣田于2013年投產，共有6口井，每口井的產量為710萬—850萬立方米/日。以色列天然氣除自用外主要出口埃及，而埃及擁有地中海地區唯二的兩座液化天然氣廠。因此，埃及大量從以色列進口天然氣，并將本國消耗不了的天然氣以LNG的形式出口，出口量逐年增加，近兩年出口量在750萬噸左右，其中主要出口地就是歐洲。10月29日，埃及內閣表示埃及天然氣進口量已從每天8億立方英尺降至0，且因埃及氣溫偏高，電力需求較大，天然氣的缺口使得全國大面積停電。當前全球天然氣消費量約為40700億立方米，供應量約為40800億立方米，基本處于平衡狀態，因此雖然埃及的天然氣出口量看似不大，實際對市場的影響仍然巨大，目前全球1%的LNG供應已受到影響。
“不過，歐洲天然氣在供給端和庫存方面都有所改善。”廣州匯川私募研究員孫同策表示，由于歐洲提前開始進行天然氣儲備，截至10月29日，歐洲天然氣儲備超過99%，已經接近儲滿，外加多個新建LNG出口設施即將投產，歐洲天然氣在供給和儲存能力上有所提高，供給端的壓力暫時并不嚴峻。
聶鑫妍分析稱，后期供應端維穩，重點關注地緣事件影響。罷工、管道停供風險已落地，地緣沖突尚未對供應端造成實質影響，挪威、美國液化站等檢修均相繼結束，供應端維穩。當前各地地緣摩擦頻發，中東地區卡塔爾、伊朗均對歐洲出口天然氣，警惕摩擦擴大涉及產氣出口國造成的供應端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由于歐洲經濟整體低迷，對天然氣需求有所抑制，尤其是工業需求難以增加。”孫同策表示，未來一段時間需求端的變量主要是在居民部門，但相較往年，如果今年冬天沒有極端氣溫出現，歐洲的天然氣需求預計不會有大幅提升。特別是今年冬天因為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歐洲出現暖冬的概率非常大。綜合來看，歐洲天然氣需求難有大幅增長。
展望后市，李雪晨認為，當前來看，歐洲氣溫相對較為溫和，庫存也較為充足，基本滿庫，但歐洲已開始去庫季，且歐洲冬季除了庫存外仍然需要源源不斷的LNG進口以滿足冬季的需求。因此，除非地緣政治因素有所緩和，不然預計歐洲天然氣仍將維持高位，且因其供應結構的脆弱，價格對于一切的擾動將會更為敏感，可能仍將面臨巨大的波動。
在聶鑫妍看來，供應端維穩而需求偏強，氣價高位振蕩。地緣風險使得市場難以放松供應減量預期，疊加需求振蕩上行，氣價偏高位運行存支撐。而去庫時點預期推遲，歐洲庫存高位、日本補庫明顯，采購需求難見大幅提升，上行動能同樣不足。北半球進入冬季，氣溫振蕩回落，11月歐美均將迎來不同程度低溫天氣，空間取暖消費漸進上行夯實需求底部。不過，四季度整體氣溫預測或較歷史同期偏高，旺季上行空間不宜看過高。
“如果未來地緣政治形勢能夠趨緩，沒有極端天氣和事件的出現，歐洲天然氣的價格很難長期維持在目前這么高的價位上。因此，考慮到冬季的到來，歐洲天然氣的價格重心相較夏季會上移，但又難以維持目前的高位，更大可能會在一個相對高位振蕩。”孫同策說。
